“既然是王黼之子,既然和唐家已经达成了协议,想必唐家手里也有挟制你的理由,那么,为什么不出手?”
苏训沉默。
女刺史如此通透,说与不说,都已猜透。
和唐家自然是有交易的,为父亲报仇是一条,母亲还在他们的“照管”下。
也不是没出过手,迎蓝山庄换过人,龙祠后山放过火。其余时候,便依照嘱咐,尽管安分潜伏,只等最后时刻。
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放弃是最终的决定,动摇却开始得很早。
早得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从小叶村她对蒙珍珠一家的照拂里,或许从湖州城进城巧解为难里,或许从迎蓝山庄劝说毛之仪的攻心计里,或许从山庄书房她为救他留下的伤疤里。
或许从那日枯井边她提起唐家吸血湖州为害百姓的怒责里,或许从她恩威并施收服州军的手段里,或许从她藏珠湖上翻覆平台一日定湖州的杀戮里,或许从丰宝仓下运粮密道出来看见好相逢巨大的装满粮食后院的震撼里,或许从她对着烈日焦土求祷恳切的祷词里,或许是从大火里她指挥安排的镇静里。
或许只是那些日日夜夜,跟在这位东堂史上首位女刺史身边,看着她艰难竭蹶,步步惊心,披荆斩棘,始终心怀这民生百姓,乡老桑麻。
父亲这些年来的作为,他并不苟同,也委婉规劝过,只是很多事他也并不很清楚,原以为父亲尚有冤屈,直到跟在刺史身边,才知道父亲到底都做过了什么,才知道自己那些年的锦衣玉食,每一丝每一食,都染满了百姓的血泪。
张钺要他帮忙整理账簿,这本是唐家要他出手夺取或者毁去的,他自己放弃了。
采桑问他,会像张大人一样保护大人吗?他说,是的。
说之前尚有犹豫,说出口便是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