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佛来,说:“这句话头,只消口讲一讲就要折了冥福,何况认真去做,有个不伤阴德之理!”所以到了半百之年,依旧是夫妻两口,并无后代。亲戚朋友个个劝他立嗣。尹小楼道:“立后承先,不是一桩小事,全要付得其人。我看眼睛面前没有这个有福的孩子,况且平空白地把万金的产业送他,也要在平日之间有些情意到我,我心上爱他不过,只当酬恩报德一般,明日死在九泉之下,也不懊悔。若还不论有情没情,可托不可托,见了孩子就想立嗣,在生的时节,他要得我家产,自然假意奉承,亲爷亲娘叫不住口;一到死后,我自我,他自他,哪有什么关涉?还有继父未亡,嗣子已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倒要胁制爷娘,欺他没儿没女,又摇动我不得,要逼他早死一日,早做一日家主公的,这也是立嗣之家常有的事。我这份家私,是血汗上挣来的,不肯白白送与人。要等个有情有义的儿子,未曾立嗣之先,倒要受他些恩惠,使我心安意肯,然后把恩惠加他。别个将本求利,我要人将利来换本,做桩不折便宜的事与列位看一看,何如?”众人不解其故,都说他是迂谈。
一日,与庞氏商议道:“同乡之人知道我家私富厚,哪一个不想立嗣?见我发了这段议论,少不得有垂钩下饵的人把假情假意来骗我。不如离了故乡,走去周游列国,要在萍水相逢之际,试人的情意出来。万一遇着个有福之人,肯把真心向我,我就领他回来,立为后嗣,何等不好!”庞氏道:“极讲得是。”
就收拾了行李,打发丈夫起身。
小楼出门之后,另是一种打扮:换了破衣旧帽,穿着苎袜芒鞋,使人看了,竟像个卑田院的老子、养济院的后生,只少得一根拐捧,也是将来必有的家私。这也罢了,又在帽檐之上插着一根草标,装做个卖身的模样。人问他道:“你有了这一把年纪,也是大半截下土的人了,还有什么用处,思想要卖身?看你这个光景,又不像以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