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露明的时候,婆被哭声惊醒,爬起身见狗尿苔哭得咯儿咯儿的,咯儿一下,浑身就一下抽搐。婆忙推狗尿苔,说:快醒来,快醒来!狗尿苔醒了,才知道自己做梦,梦里的事全记得清楚。婆说:梦见谁欺负你啦?梦是反的,不要怕,有婆哩他谁都不敢欺负你的。狗尿苔不把梦里事告诉婆,看着婆给婆点头,却突然偎在婆怀里,抓住了婆的奶。婆的奶瘪得像个空布袋。婆说:没一百哩,还要吃奶?!两年以前,狗尿苔还吃婆奶,奶里没汁水,也要手抓着奶才能睡着。这两年再不抓着奶睡了,听婆这么一说,他没有去噙奶头,说:婆,世上没有隐身衣,是吧?婆说:衣服能把你穿没了?!婆说的和梦里说的一样,狗尿苔说:我恨我爷哩!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只说婆要打骂他了,正后悔着,婆搂住了他,说:恨你爷干啥?你爷也不想让你受苦,谁也不愿意活着受苦,但人活着咋能没苦,各人有各人的苦,苦来了咱就要忍哩。听婆的话,出门在外,别人打你右脸,你把左脸给他,别人打你左脸,你把右脸给他,左右脸让他打了,他就不打了。婆说过了,让他起来,到外边去,狗尿苔还是不愿出去,说:我不想见那些人么。婆说:一辈子都不见呀?!你出去,都知道榔头队和红大刀只是拿你说事,你自管出去!狗尿苔出门了,碰着人就打问村里有没有出工的。
稻田里的料虫挑过之后,包谷地在每棵包谷苗根壅了土,畦间里撒下的白菜籽也出来了,村里暂时没了农活,有人就去南山里给牛割草。往常割草,狗尿苔都是和牛铃作伴,狗尿苔是一个大背篓,背上了篓底便搭到腿弯处,远远看去,看不见头,只是一个大背篓下边生出一双细短的腿在走。但是,狗尿苔割草总是把草压实在篓里,还要用脚踏,往往一平篓草一到饲养棚过秤就四五十斤。而牛铃不,牛铃喜欢割下草了就虚虚装进去,还要把高草像野鸡翎一样插在篓沿上,显得草很多,可一过秤只有三四十斤。现在,狗尿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