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民去了山墙后的厕所再没出来,一伙人就进了院,粗声喊:“李英民。”夏雨跑到厕所,英民没在厕所,厕所墙上搭着一架木梯,木梯下掉着英民的一只布鞋。进来的人全都戴着孝,见英民逃跑了,就跳着蹦着骂,越骂气越大,有人把小板凳踢飞了,小板凳偏巧砸在中堂桌上的插屏上。插屏的玻璃就裂成条,插屏里装着英民爹的照片,老汉的脸成了麻脸。英民说:“土匪打砸呀!”他们说:“谁是土匪,你家才是土匪!当老子的害了一辈子人,到儿子手里了,还是害人?!”竟真的砸起来,把条柜上的一个盐罐抱起来摔了,盐白花花洒了一地,把铜脸盆用脚踩,踩出一个坑。又要抱电视机,英民的娘身子扑在电视机上。夏雨喊了一声,说:“谁也不能乱来!一乱来你们什么也得不到了。咱都是来解决问题的,他李英民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有清风街村委会哩,村委会解决不了还有乡政府,咱找政府么!”他们说:“你是谁?”夏雨说:“我是夏天智的儿子夏雨,白路是我的亲戚!”他们就不闹了。
夏雨镇住了西山湾的来人,等到他们一窝蜂又去大清寺找君亭了,夏雨也出了门,碰着三踅。三踅说:“夏雨夏雨,你有四叔的派头哩,哥佩服你!”夏雨走得很急,眼泪却下来了。
整个下午,夏雨没有说话,他收割完了白雪二哥家的豆秆,背回去摊晾在院里,他也没再问李英民到底是赔偿了五千元还是一万元,他一概不问。从白家出来,也是闷着,也是累着,他的脚步沉重,世上最沉的是什么,他知道了,不是金子,也不是石头,是腿。书正担着两桶泔水从乡政府回来,老远就说:“夏雨夏雨,给我发什么纸烟呀?”夏雨说:“啥纸烟都没有,你要是瘾犯了,我给你卷个树叶子!”书正说:“你咋和你三伯一样了?来,哥给你发一根。”从耳朵后取下一根纸烟给夏雨。夏雨看了看,是“红中华”,说:“你不是向我要纸烟,你是要成心给我显派么!”书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