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还没给俊德打电话的,要夏天义进屋去,夏天义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进去,一边走一边故意咳嗽。老太太躲不及,也就不躲了,手心唾了口唾沫,抹了抹头发,站在门口。俊奇见娘的眼睛发亮,才要问娘的头还晕不晕,娘却说她去给烧开水。夏天义说:“喝些浆水倒好!”老太太亲自去舀了碗浆水,还在浆水里放了一把糖,退身坐到灯影下的炕沿上。俊奇拨通了俊德的电话,俊德同意代耕,俊奇就代表了堂兄和夏天义写了个协议:土地税由夏天义承担外,每年给俊德一百斤小麦和一百斤稻子。写了协议,夏天义突然说:“咳,解放前我给你们家种过地,六十年过去了,我又来种你们家的地了!”老太太挪了挪身子,要起来,但还是没有起来,说:“他二叔,你不说这话我还不敢说哩,你种了一辈子地,老了老了,还种这二亩地干啥呀,你还缺吃少穿的?”夏天义说:“地不能荒着么,好的一碗饭,倒在地上了,能不心疼?我还不至于太老吧?!”老太太说:“……你一辈子使强!”老太太却笑了。老太太一笑,夏天义就不吭声了,在口袋里摸卷烟,但口袋里没有装卷烟。俊奇说:“娘,娘!”老太太说:“我睡呀,你们说吧。”摇摇晃晃地就往厦屋去。
老太太一走,夏天义也说他走呀,俊奇就送他出来。天上满是星星,一颗一颗都在挤眉弄眼。夏天义的情绪特别好,顺口唱了:“老了老了实老了,十八年老了我王宝钏。”俊奇说:“二叔也能唱《五典坡》?”夏天义忙把唱止住,脸上一阵烧烫,说:“俊奇,你现在一顿吃几个馍?”俊奇说:“吃馍?一顿吃两个。”夏天义说:“我吃三个!”俊奇说:“你还能吃三个?”夏天义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不说了,跨了一个大步。巷道拐过弯是段斜坡,夏天义明明看着两个石阶,要一步跨上去,但脚步没踩住,咚地窝在了地上。俊奇忙去扶他,他说没事没事,不让扶,也不让再送,独自从巷道里往过走,肩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