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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逃犯(7 / 8)

的监号,一个个监号地串门。他是个从不串门的人,此刻为了指甲而串门搭讪,问谁有指甲钳或者剪刀可借。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谁还记得剪指甲这回事?留着指甲好处太多了,用它们刨挖地底下的蕨麻根、草坡上的兔鼠洞,现成的工具。再说整天干糙活的手,指甲不是自动磨下去,就是自动劈了或断了,那不就自动修理指甲了吗?

他串到第六个监号时,岗楼上的军人呵斥起来,叫他立刻回到自己号子去。他问军人可有指甲钳或者剪子借他,军人避开他的提问,更大声警告他,再不回号子他们就不客气了。那一夜他没睡着,感觉着指甲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第二天他跟大组长申请一把剪子或者指甲刀,大组长说他会把他的申请上报。在等待有关指甲钳报批的几天里,他每天夜里都睡不着觉,感觉指甲“嗖嗖”地长,如同春竹拔节,那里面的污垢就是它们的肥沃土壤。他对自己说:但愿婉喻永远不知道他的指甲干过什么:刨过兔鼠洞,挖过蕨麻根,掐过肥大的虱子,抠过干燥的大便。

因此在1963年初冬的这个下午,老几一切就绪,逃跑的激情和理性准备都成熟了。根据他自己肠胃的活动,他约摸这是下午4点半左右。他和十来个犯人从早上就被派遣到这一带来清除“钢铁垃圾”。每一批新犯人到达,都会指着大草漠上矗立的奇形怪状的庞大异物发问:“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钢铁垃圾是1958年大炼钢铁留下的,是一个个倒塌的土高炉分娩出的怪胎。

那些从高炉上拆下的砖头有的被砌入了糖厂的围墙,有的被垒成了副业队的宿舍。我祖父和两个狱友这天来到副业队和糖厂之间。老几在被逃亡诱惑的两年里养成一个习惯,只要到一个地方,他马上情不自禁地看地形,丈量距离,哪里有个藏身处,从A点跑到B点需要多少步,往往在他一瞥目光中完成演算。此刻他半心半意地计算着糖厂和副业队宿舍之间的距离。我在这里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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