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往西走,沿着最体面的马路朝惟一的那家电影院走。他们走过一个巷口,哪里知道这里面住着一个寡妇和她的寡妇老母亲,为一个卤鸭脚板嗔骂,溅得满脸稀饭。他们也许会从小伍妈面前走过。小伍妈会眼一亮:哎哟,哪来这一对洋货!(此地人把漂亮时髦的人叫洋货)。小菲把头发烫了,全部梳在脑后,露出奔头来。小菲知道这是欧阳萸想要的样子。她渴望知道她现在和他失恋的恋人还差几分。她想她在舞台上是成功的,是观众的红人,她会红得铺天盖地,让欧阳萸猛一开眼。
团长第二天一早把电话打到传达室。他叫小菲不必去团里报到,演出由马丹顶上去。小菲说她好好的,能吃三个荷包蛋呢!团长叫她安心在家等纪律处分。
小菲回到家,欧阳萸刚起床。她尖起嗓子就喊:“你发疯了?多光荣的事,你跟团长讲那么仔细!”
“我说我们是因为怀了孕才打报告结婚的。我没说假话呀!再不让你停演,孩子就生舞台上了。”
“我们都完蛋了!”小菲跳脚。她见欧阳萸皱皱眉,马上意识到自己皮泡眼肿,蓬头散发,还要撒泼,一定面目可憎,赶紧抓起梳子把头发梳好。“你是党员干部,挨了处分,前途要不要啊?!”
他瞪着大眼睛。刚刚想到“前途”似的。
“孩子也不能不要。”过半天他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晓得,没事就是没事,还有一个星期,这一季演出就结束了,下一季正好是孩子满月,上台也不碍事。你非要去多事!……”
欧阳萸一张嘴,又闭上了。小菲看出他咽回去一句有攻击性的话。
“你想说什么?”
他不做声。
“你想说,为这个孩子,你牺牲了爱情,现在我又不好好待这孩子,毁这孩子,你牺牲都白费了,是不是?!”她马上看出来他认了账:她把他咽回去的话翻出来八成。